最早的担心
“我很担心采浆不按严格的程序操作,发生意外情况。”
1979年,单采血浆术由天津中心血站试行,很快就在全国范围被迅速推广。
初期的献浆员来自大专院校,后来开始慢慢向社会征集。各级红十字会和血液中心在媒体上竞相宣传采浆政策、原理以及国内外献浆员的先进事迹。
献浆者很积极。“那时有偿献浆的营养费几乎是一个月的工资,比较有吸引力。”金国栋回忆。
还是这一年,艾滋病病毒在美国潜入人体,但还无人知晓。
彼时的中国正积极地拥抱着新的科学技术。最先是北京、成都、武汉等生物制品研究所都设立了血站,之后由河北扩展到山东、河南,不久中原地区血站也大多具备了采浆功能。
1982年7月在北京召开第一次全国单采血浆经验交流会时,全国已施行了采浆术14万余人次。待到1984年第二次经验交流会时,数字已飙升至56万人次以上。1985年更是达到了80余万人次。“从研究时开始,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异型输血,对每个血浆站都在强调,可谓苦口婆心。”金国栋说,但在80年代初,各家血站依然发生过此类问题,金就曾亲自为血站抢救过献浆员。“疏忽大意。”他说,“异型输血多发生在快下班的时候。曾有一例是女护士急着回家给孩子喂奶,让同事帮她回输最后几袋红细胞,结果搞错了血型。”
于是,各家血站都开始想办法调整规范:有的提出在血浆站内挂上明显大牌子;有的提出在献浆员的帽子上清楚标示。最终的方式是,让献浆员在自己的血袋上签字,回输后自行确认。
1983年,艾滋病病毒感染了第一位中国公民。被感染者是血友病患者,注射了来自美国的血液制品“凝血八因子”。
刚刚改革开放后不久的中国,临床使用的血制品几乎全部依赖国外进口,但渐渐被艾滋病威胁的欧美血制品令中国卫生部门忧虑。
反应不可谓不快。1984年——此时艾滋病病毒尚未被国际医学界正式命名,卫生部、外经贸部、海关总署就已几次联合下发通知,禁止或限制进口血浆、人血白蛋白等血液制品。此时的目标是:将艾滋病御于国门之外。
“献血(浆)是公民的光荣的社会义务,特别是我国有十亿人口,血(浆)必须自给自足。”刘隽湘此间也曾如是呼吁。
国内临床的血制品瞬间短缺,“血浆经济”被快速加热。但那种理想状态下的安全,与被经济利益挟持的现实渐相背离,不安全因素隐现。
1984年,在全国第二次单采术经验交流会上,通过了《单采血浆术规程》,这是我国采浆领域第一部规范性文件。
同一年,刘隽湘等人受卫生部委托对8个省的22个采浆站进行调研。“因为不大放心,刘隽湘也希望到全国去看看血浆站的情况。”金国栋说。
调研结束后,刘隽湘和嵇幼初主编了《血浆单采术手册》。在这本280页的小册子中,编写者对血浆站和献浆员做出细致的规范。
“我很担心采浆不按严格的程序操作,发生意外情况。”金国栋记得刘隽湘回到北京后曾说。
那本手册中写道:“有些站虽然建立较早,但因当时经验不足或条件困难,可能存在某些缺点,也应根据规定的要求加以整顿。”
可惜,这一和缓的措辞,从血浆站诞生之始,就被利益驱动下的操作者忘于脑后。
时间进入到90年代,“血浆经济”遵从利益的逻辑突飞猛进。多个省份开始大规模引进国外资金、技术和设备,兴建血浆采集站和血液制品企业。在部分地区,“血浆经济”被视为带领农民脱贫致富的第三产业。
暴利时代即将来临,而农民体内温热的血浆正在成为一座取之不竭的富矿,危险的种子也悄然埋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