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约两周前，2005年年底一个周末的午后，玛丽打来电话。她说自己是个婚姻很不幸的女人，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想完成两个心愿。我们曾经在全年的最后一篇文章中提到过，会把她的故事讲给大家，现在，就让我们一起来倾听她，倾听她的心事——
 
　　我结婚很晚，并且是在周围一片催促声的强大压力下。已过了而立之年，才通过同事介绍认识了他。

　　他是同事的同学，丧偶，有个7岁的女儿。同事对他的介绍很简单也很实在，就一句话：“他人品绝对没毛病，就是脾气犟点。”我想，那就处处吧。

　　那时候他对我是真好，处处体贴关心，很细致的一个人，我还真没看出他的脾气有什么犯犟的地方。于是相处了6个多月，我们就结婚了。

　　真正领教他的“厉害”，是在我刚生下儿子的时候。就在我刚做完剖腹产手术两天后的那个晚上，孩子因为肺部呛进了羊水，有一点炎症，夜里不停地哭。不知他是因为没睡好还是怎么着，突然暴躁起来，冲到婴儿床边高高地抬起手，对来到这个世间才刚刚两天的儿子咆哮道：“哭！哭！一天到晚就知道哭！再哭看我不摔死你！”当时刀口正剧烈地疼着，我根本不敢动。大概是出于一种母性的本能吧，我一下子跳下床扑过去，下意识地打了他一巴掌：“你疯啦？干什么你！”他反手就狠狠地打了我两个耳光……

　　这两个耳光仅仅是一个开始，从那以后，他对我和儿子动手便成了家常便饭。结婚8年来，我从没像别的女人那样体会过婚姻的幸福，也许他从没有真正爱过我吧。但让我更加无法理解的是，他对儿子也全无那种作为父亲的疼爱，儿子从小到现在他都很少抱过。偶尔心情好的时候，他也会陪儿子玩一会儿，但总是玩着玩着，或是因为儿子淘气，或是因为儿子哭闹，反正最后95%的情况下，这场游戏都会以儿子挨揍而收场。

　　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圣诞节夜里，我正在辅导儿子写作业，他从外面突然踹开门就进来了。随着哗啦一声，门上的玻璃全碎了——我和儿子都知道，他又要发作了，但我们谁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。儿子看着我，恐惧地瞪大眼睛，一动也不敢动。闯进来之后，他先是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们，一副气得要命的样子。见我和儿子都垂着眼睛不看他，他似乎更生气了——急速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后，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儿子的圣诞气球上。他抬起脚，“嘭”的一声把气球踹爆了，我和儿子都吓得一激灵。他又对着已经扁了的气球狠狠地踩了几脚，尔后突然向阳台奔去。一直吓得发抖的儿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，光着脚跟了过去。我一下子反应过来，是儿子最爱的小鸟又要遭殃了。我也不顾一切地追上去，大声喊住儿子：“儿子，别过去！听话，随他便吧，明天妈妈再重新给你买一只！”儿子一下子哭出来，“不！妈妈！我不想让我的小鸟死……”我紧紧抱着儿子，再也压抑不住哭了出来。

　　听见我和儿子的哭声，刚摘下鸟笼的他又转身进来了，他不屑地看了我们母子一眼，想都没想，突然抬起手甩了我和儿子一人一巴掌，嘴里还恨恨地骂着：“哭！哭！这回我让你们一起哭！让你们可劲儿哭个够！不想让小鸟死是吧？行，你们看着！”说着又气咻咻地冲进了阳台。也是巧，那天儿子喂完小鸟后刚好没把笼门关紧，他一脚踢过去的时候，惊吓中小鸟扑棱棱飞了出来——看着逃脱的小鸟，他更加气急败坏了，几脚把鸟笼踩了个稀碎！儿子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，我也不敢出声，搂紧了儿子，不能平静地喘息着。儿子一下子伸出小手捂住我的嘴，紧张地小声说：“妈妈你别出声！别出声！他会过来打咱们的！”

　　那天晚上，我们没敢在家住，我带着儿子去了一位女友家……

　　前几天，他又发作了一次。那天他下班回来后，突然心情大好，主动提出要跟儿子下围棋。儿子高兴极了，乐颠颠地抱出了棋盘。我当时心里就直“翻个儿”，我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翻脸，担心儿子挨打。我忐忑不安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，见他们玩得还可以，稍稍放了点心，就去洗手间刷牙了。我刚刷完牙，就听儿子“嗷”的一声惊叫，尔后大哭起来——等我冲出去的时候，棋盘已经被掀翻了，棋子撒了满地，儿子捂着小脸，没捂住的地方，露出了红红的指印……

　　那晚直到后半夜，儿子一直没睡，瞪着眼睛，想一想就流泪，那样子不止委屈，还很伤心。我抱过儿子小声儿地问：“儿子，伤心了？跟妈妈说说，你心里是怎么想的？”儿子突然控制不住地大声抽泣起来，哭得是那么压抑，“妈妈，我好想跟爸爸玩儿，可是又怕他打我！”我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儿来……

　　主持人的话：玛丽最后说，她只有两个心愿，一个是想给儿子找个代理爸爸，希望哪个有爱心的男士能够多给予儿子一些疼爱。她特意强调说，她不想谁误会她，她并不是给自己找男人，她只想有人能够给儿子一些父爱的感觉和细心的陪伴。她说，因为丈夫很少正正经经地陪儿子，她害怕儿子的性格不能受到正常的引导和影响，担心儿子长大后，会因为那种习惯性的恐惧而变得胆小、懦弱，她希望那个人能够让儿子有一个健康的心理和性格。她的第二个心愿是，如果有哪对独自生活的老夫妻需要照顾，她愿意无偿地照顾他们，只要他们能够为她和儿子提供住处，她就已经很满足了……我曾经问她，能否想象假设丈夫看到她的“倾诉”之后的反应。她说“会有两个极端”，一个是有所收敛，另一个就是变本加厉——她说不论是哪一个结果她都认了，“勇敢地说出这一切是我自己的选择，不管怎样我绝不后悔……”可我还是为她担心——就算她的儿子成功找到一位最好的“代理爸爸”，孩子就真的能得到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父爱吗？就算玛丽找到期望中的那对老人和愿意收留他们母子的好人家，她和儿子就能得到真正的安定和归属吗？